『十八史略』巻二
秦
1 秦始皇帝名政、始生于邯鄲。昭襄王時、孝文王柱爲太子。有庶子楚、爲質于趙。陽翟大賈呂不韋適趙、見之曰:「此奇貨、可居」、乃適秦、因太子妃華陽夫人之姊、以説妃、立楚爲適嗣。不韋因納邯鄲美姫、有娠而獻于楚。生政、實呂氏。
孝文王立、三日而薨。楚立、是爲莊襄王。四年薨、政生十三歳矣、遂立爲王。爲母太后、不韋在莊襄王時、已爲秦相國。至是封文信侯。太后復與不韋通。王既長、不韋事覺自殺。太后廢處別宮。茅焦諫。母子乃復如初。
2○秦宗室大臣議曰:「諸侯人來仕秦者、皆爲其主游説耳、請一切逐之。」於是大索逐客。客卿李斯上書曰:「昔穆公取由餘於戎、得百里奚於宛、迎蹇叔於宋、求丕豹・公孫枝於晉。并國二十、遂覇西戎。孝公用商鞅之法、諸侯親服、至今治強。惠王用張儀之計、散六國從、使之事秦。昭王得范雎、強公室。此四君者、皆以客之功。客何負於秦哉!泰山不讓土壤、故大;河海不擇細流、故深;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、却賓客以業諸侯。所謂『藉寇兵而齎盜糧』者也。」王乃聽李斯、復其官、除逐客之令。斯楚人、嘗學於荀卿。秦卒用其謀并天下。
有韓非者。善刑名、爲韓使秦、因上書。王悅之。斯疾而閒之、遂下吏。斯遣之藥令自殺。
○十七年内史勝滅韓、十九年王翦滅趙、二十三年王賁滅魏、二十四年王翦滅楚、二十五年王賁滅燕、二十六年王賁滅齊。
秦王初并天下、自以:「德兼三皇、功過五帝。」更號曰皇帝。命爲制、令爲詔、自稱曰朕。制曰:「死而以行爲諡、則是子議父、臣議君也。甚無謂。自今以來除諡法、朕爲始皇帝、後世以計數、二世・三世至千萬世、傳之無窮。」
3 ○收天下兵聚咸陽、銷以爲鍾鐻・金人十二、重各千石。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戸。
○丞相王綰等言:「燕・齊・荊地遠、不爲置王、無以鎭之。請立諸子。」始皇下其議。廷尉李斯曰:「周武王所封子弟同姓甚衆、後屬疏遠、相攻擊如仇讎。今海内賴陛下神靈、一統皆爲郡縣。諸子功臣以公賦税賞賜之、甚足易制。天下無異意、則安寧之術也。置諸侯不便。」始皇曰:「天下初定、又復立國、是樹兵也。而求其寧息、豈不難哉!廷尉<李斯>議是。」分天下爲三十六郡、置守・尉・監。
4○二十八年、始皇東行郡縣、上鄒嶧山、立石頌功業。上泰山、立石封祠祀。既下、風雨暴至、休樹下、封其松爲五大夫。禪于梁父。遂東遊海上、方士齊人徐市等上書、請與童男童女入海、求蓬萊・方丈・瀛洲三神山仙人及不死藥。如其言遣市等行。始皇浮江至湘山、大風幾不能渡。問博士曰:「湘君何神?」對曰:「堯女、舜妻。」始皇大怒、伐其樹赭其山。
○韓人張良、以<其父・祖>五世相韓、韓亡欲爲報仇。始皇東遊至博浪沙中、良令力士操鐵槌擊始皇、誤中副車。始皇驚求弗得、令天下大索。
○三十一年、更臘爲嘉平。
○三十二年、始皇巡北邊。方士盧生入海還、奏「録圖書」曰:「亡秦者胡也。」始皇乃遣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、北伐匈奴。築長城、起臨洮至遼東、延袤萬餘里、威振匈奴。
5○三十四年、丞相李斯上書曰:「異時諸侯竝爭、厚招遊學。今天下已定、法令出一。百姓當家、則力農工、士則學習法令。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、以非當世、惑亂黔首。聞令下、則各以其學議之。入則心非、出則巷議、率群下、以造謗。臣請、史官非秦記、皆燒之、非博士官所職、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、皆詣守尉、雜燒之。有偶語詩書者棄市。以古非今者族。所不去者、醫藥・卜筮・種樹之書。若有欲學法令、以吏爲師。」制曰:「可。」
○三十五年、侯生・盧生相與譏議始皇、因亡去。始皇大怒曰:「盧生等、吾尊賜之甚厚、今乃誹謗我!諸生在咸陽者、吾使人廉問、或爲妖言以亂黔首。」於是使御史悉案問。諸生傳相告引、乃自除。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、皆坑之咸陽。長子扶蘇諫曰:「諸生皆誦法孔子。今上皆重法繩之、臣恐天下不安。」始皇怒、使扶蘇北監蒙恬軍於上郡。
6○始皇以爲咸陽人多、先王宮廷小。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、先作前殿阿房。東西五百歩、南北五十丈、上可以坐萬人、下可建五丈旗。周馳爲閣道、自殿下直抵南山、表南山之顚<=巓>以爲闕。爲複道、自阿房渡渭、屬之咸陽、以象天極閣道、絶<=渡>漢<=天之川>抵營室也。阿房宮未成、成欲更擇令名。天下謂之阿房宮。
○始皇爲人、天性剛戻自用。天下事無大小、皆決於上。至以衡石量書、日夜有程、不得休息。貪於權勢至如此。
秦有出使者。還遇人持璧授之、曰:「爲吾遺滈池君。明年祖龍死。」
○三十七年、始皇出遊。丞相斯・少子<=末子>胡亥・宦者趙高從。始皇崩於沙丘平臺。祕不發喪。詐爲受詔、立胡亥賜扶蘇死。載始皇轀輬車中、以一石鮑魚亂其臭、至咸陽始發喪。胡亥即位。是爲二世皇帝。
二世皇帝
7二世皇帝、名胡亥。元年、東行郡縣、謂趙高曰:「吾欲悉耳目之所好、窮心志之樂、終吾年。」高曰:「陛下嚴法刻刑、盡除故臣、更置所親信、則高枕肆志矣。」二世然之。更爲法律、務益刻深。公子大臣多僇死。
陽城人陳勝、字渉。少與人傭畊。輟畊之隴上、悵然久之曰:「苟富貴、無相忘。」傭者笑曰:「若爲傭畊、何富貴也。」勝大息曰:「嗟呼、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。」至是與呉廣起兵于蘄。時發閭左、戍漁陽、勝・廣爲屯長。會大雨道不通。乃召徒屬曰:「公等失期、法當斬。壯士不死則已、死則擧大名。王侯將相寧有種也。」衆皆從之。乃詐稱公子扶蘇・項燕、稱大楚;勝自立爲將軍、廣爲都尉。
大梁張耳・陳餘詣軍門上謁。勝大喜、自立爲王、號張楚。諸郡縣苦秦法、爭殺長吏以應渉。
8 ○謁者從東方來、以反<=叛>者聞。二世怒、下之吏。後使者至、上問之、曰:「群盜鼠竊狗偸、不足憂也。」上悅。
○陳勝以所善陳人武臣爲將軍、耳・餘爲校尉、使徇趙地。至趙武臣自立爲趙王。
○沛人劉邦起於沛、父老爭殺令、迎立爲沛公。沛邑掾・主吏蕭何・曹參、爲收沛子弟、得三千人。
○項梁者、楚將項燕子也。嘗殺人、與兄子籍避仇呉中。籍字羽、少時學書、不成、去學劍、又不成。梁怒。籍曰:「書足以記姓名而已!劍一人敵也、不足學。學萬人敵!」梁乃敎籍兵法。
會稽守殷通、欲發兵以應陳渉使梁爲將。梁使籍斬通、佩其印綬、遂擧呉中兵、得八千人。<梁爲會稽守、>籍爲裨將、時年二十四。
9 ○齊人田儋。自立爲齊王。
○趙王武臣、使將韓廣略燕地。廣自立爲齊王。
○楚將周市、定魏地、迎魏公子、立爲魏王。
○二年、呉廣爲其下所殺。
○陳勝爲其御莊賈所殺。以降秦。
○秦將章邯撃秦。齊・楚救之。齊王儋・魏王咎、與周市皆敗死。
○趙王武臣、爲其將李良所殺。張耳・陳餘立趙歇爲王。
○居鄛人范增、年七十、好奇計。往説項梁曰:「陳勝首事、不立楚後而自立。
其勢不長。今君起江東、楚蠭起之將爭附君者、以君世世楚將、必能復立楚之後也。」於是、項梁求得楚懷王孫心、立爲楚懷王、以從民望。
○趙高與丞相李斯有隙、高待二世、方燕樂婦女居前、使人告丞相斯:「可奏事。」斯上謁。二世怒曰:「吾嘗多閒日、丞相不來;吾方燕私、丞相乃來」高曰:「丞相長男李由爲三川守、與盜通。且丞相居外、權重於陛下。」二世以爲然、下斯吏、具五刑、腰斬咸陽市。斯出獄、顧謂其中子曰:「吾欲與若復牽黃犬、俱出上蔡東門、逐狡兔。豈可得乎!」遂父子相哭、而夷三族。
10○中丞相趙高、欲專秦權、恐群臣不聽。乃先設驗。持鹿獻於二世曰:『馬也。』二世笑曰:『丞相誤邪?指鹿爲馬?』問左右、或默、或言。高陰中諸言鹿者以法。後群臣皆畏高、莫敢言其過。
11○項梁與秦將章邯戰敗死。宋義先言其必敗。梁果敗。秦攻趙。楚懷王以義爲上將。項羽爲次將、以救趙。義驕。羽斬之領其兵、大破秦兵鉅鹿下、虜王離等、降秦將章邯・董翳・司馬欣。羽爲諸侯上將軍。
○先是趙高數言「關東盜無能爲。」及秦兵數敗、高恐二世怒、遂使婿閻樂、弑二世於望夷宮。立子嬰爲秦王。二世兄子也。閻既立、族殺趙高。
初、楚懷王與諸將約:「先入定關中者王之。」當時秦兵強、諸將莫利先入關。獨項羽怨秦殺項梁、奮願與沛公入關。懷王諸老將皆曰:「項羽爲人、慓悍猾賊、獨沛公寬大長者、可遣。」乃遣沛公。
12○高陽人酈食其、沛公麾下騎士、謂曰:「吾聞沛公慢而易人、多大略、此眞吾所願從游」騎士曰:「沛公不好儒、諸客冠儒冠來者、沛公輒解其冠、溲溺其中、未可以儒生説也。」騎士第言之。「人皆謂之狂生。生自謂「我非狂生」」沛公至高陽傳舍、使人召酈生。酈生至、入謁。沛公方倨床使兩女子洗足、而見酈生。酈生入、則長揖不拜、曰:「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?且欲率諸侯破秦也?」於是沛公輟洗、起、攝衣、延酈生上坐、謝之。生遂下陳留。酈生常爲説客。
○張良、從沛公西。
○沛公大破秦軍、入關、至覇上。秦王子嬰素車白馬、繋頸以組、出降軹道旁。秦自始皇二十六年併天下、二世・三世而亡。稱帝止十有五年。
西漢
太祖高皇帝
13漢大祖高皇帝、堯之後。姓劉氏、名邦、字季。沛豐邑中陽里人也。母媼息大澤之陂、夢與神遇。時大雷雨晦冥、父太公往、見交龍(=蛟龍)其上。已而産劉季。隆準而龍顏、美須髯、左股有七十二黑子。寬仁愛人、意豁如也。有大度、不事家人生産。及壯爲泗上亭長。嘗徭役咸陽、縱觀秦皇帝曰:「嗟乎、大丈夫當如此矣!」
單父人呂公、好相人、見劉季状貌曰「吾相人多矣。無如季相、願季自愛。吾有息女、願爲箕帚妾。」卒與劉季。即呂后也。
秦始皇帝嘗曰「東南有天子氣。」於是東遊以厭當之。劉季隱於芒碭山澤閒。呂氏與人俱求、常得之。劉季怪問之、呂氏曰:「季所居上有雲氣、故從往常得季。」劉季喜。沛中子弟或聞之、多欲附者。
爲亭長、乃以竹皮爲冠、及貴常冠、所謂「劉氏冠」也。
劉季、爲縣送徒驪山。徒多道亡。自度「比至皆盡亡之。」到豐西止飮、夜乃解縱所送徒、曰:「公等皆去、吾亦從此逝矣!」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。季被酒、夜徑澤中。有大蛇當徑、季拔劍斬之。後人來至蛇所、有老嫗哭。「吾子、白帝子也、今者赤帝子斬之。」因忽不見。後人告劉季、劉季心獨喜自負。諸從者日益畏之。
14陳渉起、劉季亦起兵於沛。以應諸侯。旗幟皆赤。楚懷王遣沛公。破秦入關、降秦王子閻。既定秦、還軍覇上。悉召諸縣父老豪桀、謂曰:「父老苦秦苛法久矣、吾與諸侯約、先入關者王之。與父老約、法三章耳:殺人者死、傷人及盜抵罪。餘悉除去秦苛法」秦民大喜。
項羽率諸侯兵、欲西入關。或説沛公守關門。羽至門門閉。大怒、攻破之、進至戲。期旦擊沛公。羽兵四十、號百萬、在新豐鴻門;沛公兵十萬、號二十萬、在覇上。范增説羽曰:「沛公居山東時、貪財好色。今入關、財物無所取、婦女無所幸、此其志不在小。吾令人望其氣、皆爲龍、成五采、此天子氣也。急擊勿失!」
15羽季父項伯、素善張良。夜馳至沛公軍、告張良、呼與俱去。張良曰:「臣從沛公。沛公今有急、亡去不義。」良入具告沛公。因要項伯;項伯入見沛公。沛公奉卮酒爲壽、約爲婚姻、曰:「吾入關、秋毫不敢有所近、籍吏民、封府庫而待將軍。所以守關者、備他盜。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。」項伯許諾曰:「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。」伯去、具以告項羽:「人有大功擊之、不義。不如因善遇之。」沛公旦從百餘騎見項羽鴻門、謝曰:「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、將軍戰河北、臣戰河南。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、得復見將軍於此。今者有小人之言、令將軍與臣有隙。」項羽曰:「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之言。」項羽留沛公與飮。范增數目項羽、擧所佩玉玦者三。項羽不應。范增出、使項莊入、前爲壽、請以劍舞。因撃沛公。項伯亦拔劍起舞、常以身翼蔽沛公、莊不得擊。
16張良出、告樊噲以事急。噲擁盾直入。瞋目視項羽、頭髮上指、目眥盡裂。項羽曰:「壯士、賜之卮酒。」則與斗卮酒。賜之彘肩。則生彘肩。噲立飮。拔劍切肉啗之。項羽曰:「能復飮乎?」樊噲曰:「臣死且不避、卮酒安足辭!沛公先破秦入咸陽、勞苦而功高如此、未有封爵之賞、而將軍聽細人之説、欲誅有功之人。此亡秦之續耳、切爲將軍不取也。」項羽曰:「坐。」樊噲從良坐。須臾沛公起如廁、因招樊。出閒行趨覇上。留張良謝羽曰:「沛公不勝桮勺、不能辭。使臣良奉白璧一雙、再拜獻將軍足下;玉斗一雙、再拜奉亞父足下。」項羽曰:「沛公安在?」良曰︰「聞將軍有意督過之、脱身獨去、已至軍矣。」亞父拔劍撞玉斗而破之、曰:「唉!豎子不足與謀。奪將軍天下者、必沛公也。」沛公至軍、立誅曹無傷。
17居數日、項羽引兵、西屠咸陽、殺秦降王子嬰、燒秦宮室、火三月不絶。掘始皇冢、收寶貨婦女而東。秦民大失望。韓生説項羽曰:「關中阻山帶河、四塞之地、肥饒、可都以覇。」項羽見秦殘破、且思東歸、曰:「富貴不歸故鄕、如衣繡夜行耳」韓生退曰:「人曰楚人沐猴而冠、果然!」項羽聞之、烹韓生。
項羽使人致命懷王、懷王曰:「如約。」項羽怒曰:「懷王者、吾家所立耳、非有功伐、何以得專主約!羽陽尊懷王爲義帝、乃徙義帝於江南、都郴。羽分天下王諸將。羽自立爲西楚覇王、乃曰:「巴、蜀亦關中地也。」故立沛公爲漢王、王巴・蜀・漢中、而三分關中、王秦降將三人(=雍王章邯・塞王司馬欣・翟王董翳)、以距塞漢路。
漢王怒、欲攻項羽、蕭何諫曰:「臣願大王王漢中、養其民以致賢人、收用巴、蜀、還定三秦、天下可圖也。」乃遂就國、以何爲丞相。
18漢元年十月、五星聚於東井。初、淮陰人韓信、家貧、釣於城下、有漂母見信饑、飯信。信曰:「吾必有厚報母。」母怒曰:「大丈夫不能自食、吾哀王孫而進食、豈望報乎!」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、因衆辱之曰「若雖長大、中情怯耳。信能死刺我;不能死、出我胯下!」信熟視之、俛出胯下、蒲伏。一市人皆笑信怯。
19項梁渡淮、信從之。又數以策干項羽、不用。信亡楚歸漢、爲治粟都尉、信數與蕭何語、何奇之。漢王至南鄭、將士皆謳歌思歸、多道亡。信度何已數言、王不我用、即亡去。何自追之。人曰:「丞相何亡。」王怒、如失左右手。何來謁。王罵曰:「若亡、何也?」何曰:「追韓信。」王曰:「諸將亡者以十數、公無所追。追信、詐也!」何曰:「諸將易得耳。信國士無雙。王必欲長王漢中、無所事信、必欲爭天下、非信無可與計事者。」王曰:「吾亦欲東耳、安能鬱鬱久居此乎!」何曰:「計必欲東、能用信、信即留;不然信終亡耳。」王曰:「吾爲公以爲將。」何曰:「信不留。」王曰:「以爲大將。」何曰:「幸甚!王素慢無禮。今拜大將、如呼小兒、此信所以去也。」乃設壇場、具禮、諸將皆喜、人人自以爲得大將。至拜大將、乃韓信也、一軍皆驚。王遂用信計、部署諸將。留蕭何收巴・蜀租、給軍糧食。信引兵從故道出、襲雍王章邯。邯敗死、塞王司馬欣・翟王董翳(=三秦)皆降。
20漢二年項籍弑義帝於江中。初、陽武人陳平、家貧、好讀書。里中社、平爲宰、分肉食甚均。父老曰:「善、陳孺子之爲宰!」平曰:「嗟乎、使平得宰天下、亦如是肉矣!」初平事魏王咎、不用。平亡去。後事項羽。得罪亡。因魏無知求見漢王。拜平爲都尉・參乘・典護軍。
周勃言於漢王曰:「陳平雖美如冠玉、其中未必有也。臣聞、平居家盜其嫂;事魏不容、亡歸楚;又不容。亡歸漢。今大王令護軍。平受諸將金、願王察之!」漢王讓(せむ)魏無知。無知曰:「臣所言者能也、大王所問者行也。今有尾生・孝己(殷高宗子)之行、而無益勝負之數、大王何暇用之乎」王拜護軍中尉、盡護諸將。諸將乃不敢復言。
○漢王至洛陽。新城三老董公遮説曰:「順德者昌、逆德者亡。兵出無名、事故不成。明其爲賊、敵乃可服。項羽無道、放殺其主、天下之賊也。夫仁不以勇、義不以力、大王宜率三軍之衆爲之素服、以告諸侯而伐之」於是漢王爲義帝發喪、以告諸侯曰:「天下共立義帝。今項羽放殺之、寡人悉發關中兵、收三河士、南浮江・漢而下、願從諸侯王擊楚之弑義帝者!」
21○漢王率五諸侯兵五十六萬伐楚入彭城、收其貨寶・美人、置酒高會。項王方擊齊聞之、自以精兵三萬、還擊漢。大破漢軍睢水上;死者二十萬人、水爲之不流。圍漢王三匝。會大風從西北起、折木、發屋、揚沙石、晝晦、漢王乃得與數十騎遁。
審食其從太公・呂氏閒行求漢王、不相遇、反遇楚軍。項王常置軍中爲質。漢王至滎陽、諸敗軍皆會、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悉詣滎陽。漢軍復大振。
○蕭何守關中、立宗廟・社稷・縣邑、事便宜施行。計關中戶口、轉漕、調兵以給軍、未嘗乏絶。
○魏王豹叛。漢王遣韓信擊魏。漢王問食其:豹以柏直大將。漢王曰:「是口尚乳臭、安能當韓信。韓信伏兵、從夏陽以木罌渡軍、襲安邑、虜豹。韓信既定魏、請兵三萬人、願以北擧燕・趙、東擊齊、南絶楚糧道、西與大王會於滎陽。王遣張耳與俱。
22○三年、信耳以兵擊趙。聚兵井陘口。趙王歇及成安君陳餘禦之。李左車謂餘曰:「井陘之道、車不得方軌、騎不得成列;其勢糧食必在其後。願得奇兵、從閒路絶其輜重;足下深溝高壘勿與戰。彼前不得戰、退不得還、野無所掠、不十日兩將之頭可致麾下;」餘自稱義兵、不用奇計、信閒知之大喜、乃敢下、未至井陘口止。夜半、傳發輕騎二千人、人持赤幟、從閒道望趙軍。戒曰:「趙見我走、必空壁逐我;若疾入趙壁、拔趙幟、立漢赤幟。」乃使萬人先背水陣。平旦、信建大將旗鼓、鼓行出井陘口;趙開壁擊之、戰良久。信張佯棄旗鼓、走水上軍;趙果空壁逐之。水上軍、皆殊死戰。趙軍已失信等、歸壁;見赤幟大驚、遂亂遁走。漢兵夾擊、大破之、斬陳餘禽趙歇。諸將賀、因問曰:「兵法:『右倍山陵、前左水澤。』今背水而勝、何也?」信曰:「兵法不曰『陷之死地而後生、置之亡地而後存』乎?」諸將皆服。信募得李左車。解縛師事。用其策、遣辨士。奉書於燕、燕從風而靡。
23 ○隨何説九江王黥布畔楚歸漢。既至。漢王方踞床洗足、召布入見。布悔怒、欲自殺;及出就舍。帳御・飮食・從官皆如漢王居、布又大喜。過望。
○酈食其説漢王、立六國之後。王曰:「善!趣刻印。」張良來謁。漢王方食、具以酈生語告良、良曰:「臣請借前箸、爲大王籌之。」遂發八難。其七曰、天下游士、離其親戚、棄墳墓、從大王游者、徒欲望尺寸之地。今復立六國之後、游士各歸事其主。大王與誰取天下乎?其不可七也。 且楚惟無彊。六國復橈而從之。大王焉得而臣之?其不可八也。誠用客之謀、大事去矣!」漢王輟食、吐哺、罵曰:「豎儒幾敗乃公事!」令趣銷印。
○楚圍漢王於滎陽、漢王謂陳平曰:「天下紛紛、何時定乎?」陳平曰:「項王骨鯁之臣亞父輩數人耳。行閒以疑其心。破楚必矣。」漢王與平黄金四萬斤、不問其出入。平多縱反閒於楚軍。項王疑亞父。請骸骨歸、疽發背而死。
24○楚圍漢王益急。將軍紀信曰:「事急矣!臣請誑楚」紀信乃乘王車、出東門曰:「食盡、漢王出降楚。」楚人皆、之城東觀。乃漢王得出西門去。項羽燒殺紀信。
○漢王軍成皐。羽圍之。漢王逃去。北渡河、晨、入趙壁。奪韓信軍。令信收趙兵擊齊。酈食其説王:「收滎陽、據敖倉之粟、塞成皐之險。」王從之。
○酈食其爲漢王、説齊王下之。辨士蒯徹説韓信曰:「將軍擊齊、而漢獨發閒使下齊、寧有詔止將軍乎?酈生、伏軾掉三寸之舌、下齊七十餘城。將軍爲將數歲、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!」
○四年、信襲破齊。齊王以酈生爲賣己、乃烹之而走。
○漢與楚皆軍廣武。羽爲高俎、置太公(=漢王の父)其上、告漢王曰:「不急下、吾烹太公!」漢王曰:「吾與羽俱北面受命懷王、約爲兄弟、吾翁即若翁;必欲烹而翁、幸分我一杯羹!」羽願與漢王挑戰。王曰;「吾寧鬥智、不能鬥力!」因數羽十罪。羽大怒、伏弩射漢王、傷胸。
25○楚使龍且救齊。龍且曰:「韓信易與耳!寄食於漂母、無資身之策;受辱於胯下、無兼人之勇。」進夾濰水而陣。韓信夜使人爲囊沙、壅水上流;旦渡擊龍且、佯敗、還走。龍且追信。信使人決。龍且軍太半不得渡。急擊殺龍且。
韓信使人言之漢王。請爲假王以鎭齊。漢王大怒、罵。張良・陳平躡漢王足、附耳語。漢王悟。復罵曰:「大丈夫定諸侯、即爲眞王耳、何以假爲!」遣印立韓信爲齊王。
○項王聞龍且死、大懼、使武渉往説齊王信、欲與楚連和、三分天下!韓信曰:「漢王授我上將軍印、解衣衣我、推食食我、言聽計用。我倍之不祥;雖死不易!」蒯徹亦説韓信。信不聽。
○漢王立黥布爲淮南王。
26○項羽少助;食盡。韓信又進兵擊楚、羽乃與漢約、中分天下、割鴻溝以西爲漢、以東爲楚。歸太公・呂后、解而東歸。漢王亦欲西歸。張良・陳平曰:「漢有天下太半、楚兵饑疲、今釋不擊、是養虎自遺患也。」漢王從之。
○五年漢王追項羽至固陵。韓信・彭越期不至。張良勸王、以楚地梁地許兩人、王從之。於是韓信・彭越皆引兵來。黥布亦會。信等乘之。羽敗入壁。圍之數重。項王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、大驚曰:「漢皆已得楚乎?何楚人多也?」起飮帳中、命虞美人起舞。悲歌慷慨、泣數行下。其歌曰「力拔山兮氣蓋世。時不利兮騅不逝。騅不逝兮可奈何。虞兮虞兮奈若何。騅者羽平日所乘駿馬也。」左右皆泣。莫能仰視。羽乃夜從八百餘騎、潰圍南出。渡淮迷失道、陷大澤中。漢追及之。至東城、乃有二十八騎。羽謂其騎曰「吾起兵八歲、七十餘戰、未嘗敗也。今卒困此。此天亡我、非戰之罪。今日固決死、願爲諸君決戰、必潰圍斬將、令諸君知之。」皆如其言。於是欲東渡烏江。亭長艤船待曰「江東雖小、亦足以王。願急渡。」羽曰「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。今無一人還。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、我何面目復見。獨不愧於心乎。」乃刎而死。
楚地悉定、獨魯不下;漢王欲屠之。至其城下、猶聞弦誦之聲。爲其守禮義之國、爲主死節、持項王頭示之。魯乃降。漢王還、馳入齊王信壁、奪其軍、立齊王信爲楚王。彭越爲梁王、漢王即皇帝位。
27○帝置酒洛陽南宮、上曰:「徹侯・諸將皆言。吾所以有天下者何?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?」高起・王陵對曰:「陛下使人攻城掠地、因以與之、與天下同其利;項羽不然、有功者害之、賢者疑之、戰勝而不豫人功。得地而不與人利」上曰:「公知其一、未知其二。夫運籌帷幄之中、決勝千里之外、吾不如子房(=張良);填國家、撫百姓、給餉饋、不絶糧道、吾不如蕭何;連百萬之衆、戰必勝、攻必取、吾不如韓信。此三人皆人傑、吾能用之、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。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、此所以爲我禽也。」群臣悅服。
28○故齊田橫、與其徒五百餘人海島、上召之曰:「田橫來、大者王小者侯;不來、且擧兵誅!」橫與二客乘傳詣、至洛陽尸鄕自剄、以王禮葬之。二客自剄從之。五百人在島中者、聞之自殺。
○初、楚人季布爲項羽將、數窘帝。羽滅、帝購求布;敢匿者、罪三族。布乃髠鉗爲奴、自賣於魯朱家。朱家心知其季布也、之洛陽見縢公(夏侯嬰)、説曰;「季布何罪!臣各爲其主耳;以季布之賢、漢求之急、不北走胡、南走越耳。此棄壯士以資敵國」滕公言於上、上乃赦布、召拜郞中。
○布母弟丁公、亦爲項羽將、嘗逐窘帝彭城西。短兵接、帝急、顧謂丁公曰:「兩賢相厄哉!」丁公乃還。及項王滅、丁公謁見。帝以丁公徇軍中、曰:「丁公爲項王臣不忠、使項王失天下。」遂斬之、曰:「使後爲人臣無效丁公也!」
○齊人婁敬説上曰:「洛陽天下之中。有德易以興、無德易以亡。秦地被山帶河、四塞以爲固、陛下案秦之故、此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。」上問張良。良曰:「洛陽四面受敵、非用武之國也。關中左殽・函、右隴・蜀、阻三面而守、敬説是也。」上即日都關中(長安)。
29 ○留侯張良謝病、避穀、曰:「家世相韓、韓滅、爲韓報讎。今以三寸舌爲帝者師、封萬戶侯、此布衣之極。願棄人閒事、欲從赤松子游耳。」
良少時、於下邳圯上、遇老人、衣褐、墮履圯下、謂良曰:「孺子、下取履!」良欲毆之。憫其老、乃下取履。老人以足受之曰:「孺子可敎。後五日與我期於此。」良如期往。老人已先在、怒曰:「與長者期、後、何也?」復約五日、及往、老人又先在、怒複約五日、良半夜往。老人至乃喜授以一編書、曰:「讀此可爲帝者師。異日見濟北・穀城山下黃石、即我也。」旦視之、乃太公兵法。良異之、晝夜習讀。
既佐上定天下。封功臣、使良自擇齊三萬戸。良曰:「臣始與陛下遇於留、此天以臣授陛下。封留足矣。後經穀城、果得黄石焉。奉祠之。
30○六年、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者。諸將曰:「發兵、坑孺子耳!」上問陳平。平危之曰:「古者天子有巡守會諸侯。陛下第出、僞游雲夢、會諸侯於陳。因禽之、一力士之事耳。」上從之、告諸侯「會陳。吾將游雲夢。」至陳、信謁上;上令武士縛信、載後車。信曰:「果若人言:『狡兔死、走狗烹;飛鳥盡、良弓藏;敵國破、謀臣亡。』天下已定、臣固當烹!」遂械繋信以歸、赦爲淮陰侯。
上嘗從容問信諸將能將兵多少。上問曰:「如我能將幾何?」信曰:「陛下不過能將十萬。」上曰:「於君何如?」曰:「臣多多而益辨。」上笑曰:「多多益辨、何以爲我禽?」曰:「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、此信之所以爲陛下禽也。且陛下、所謂天授、非人力也。」
31○剖符封功臣。酇侯蕭何、食邑獨多。功臣皆曰:「臣等被堅執鋭、多者百餘戰、少者數十合。蕭何未嘗有汗馬之勞、徒持文墨議論、顧反居臣等上、何也?」上曰:「諸君知獵乎?追殺獸兔者、狗也;發縱指示者、人也。諸君徒能得走獸耳、功狗也;至如蕭何、功人也。」群臣皆不敢言。
○上已封大功臣、餘爭功不決。上從複道望見、諸將往往坐沙中相與語。上問張良。良曰:「陛下、以此屬取天下。今所封皆故人親愛、所誅皆平生仇怨。此屬畏不能盡封、恐又見疑平生過失及誅、故相聚謀反耳。」上曰:「奈何?」良曰:「陛下平生所憎、群臣所共知、誰最甚者?」上曰:「雍齒。」良曰:「急先封雍齒。」於是封雍齒爲什方侯;而急趣丞相・御史定功行封。群臣皆喜曰:「雍齒且侯、我屬無患矣!」詔定元功十八人位次。賜丞相何帶劍履上殿、入朝不趨。
32 ○尊太公爲太上皇。
○帝懲秦苛儀法、爲簡易。群臣飮酒爭功、醉或妄呼、拔劍擊柱、帝益厭之。叔孫通説上曰:「儒者難與進取、可與守成。願徴魯諸生、共起朝儀。」上從之。魯有兩生不肯行、曰:「禮・樂、積德而後可興也」通、與所微及上左右、與弟子百餘人、爲綿蕞野外、習之。
○七年、長樂宮成、諸侯群臣皆朝賀。謁者治禮、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、莫不振恐肅敬。禮畢、置法酒。御史執法擧不如儀者、輒引去。竟朝置酒、
無敢諠譁失禮者。上曰:「吾乃今日知爲皇帝之貴也!」拜叔孫通爲太常。
33○匈奴寇邊、帝自將撃之。聞冒頓居代谷、悉兵三十萬北逐之、至平城。冒頓精兵四十萬騎、圍帝於白登七日。用陳平祕計、使閒厚遺閼氏。冒頓乃解圍去。平從帝征伐、凡六出奇計、輒益封邑焉。
○九年、遣劉敬、使匈奴和親。取家人子名公主、妻單于。
○十年、相國陳豨反。帝自將擊之。淮陰侯韓信舍人弟上變、告陰與豨謀。呂后與蕭何謀、詐稱豨已敗死、紿信入賀。使武士縛信斬之。信曰:「吾悔不用蒯徹之謀、乃爲兒女子所詐!」遂夷信三族。
○十一年、帝破豨還、詔捕蒯徹(=謀反人として)。至曰:「秦失其鹿、天下共逐之、高材疾足者先得焉。當時、臣唯獨知韓信、非知陛下也。天下欲爲陛下所爲者甚衆、力不能耳、又可盡烹之邪?」帝赦之。
24 ○梁王彭越太僕告、其將扈輒勸彭越反。上使人掩越、囚之。反形已具。赦處蜀。呂后曰:「此自遺患。」遂誅之、夷越三族。
○遣陸賈、立南海尉佗爲南粵王。佗稱臣、奉漢約。賈歸報、拜太中大夫。時前説詩書。帝罵之曰:「乃公、馬上得天下、安事詩書!」賈曰:「以馬上得之、寧可以馬上治之乎?文武竝用、長久之術也。使秦并天下、行仁義、法先聖、陛下安得而有之!」帝曰:「試爲我著書。秦所以失、吾所以得、及古成敗。」賈著十二篇。毎奏稱善、號曰新語。
○淮南王黥布、見帝殺韓信醢彭越、以同功一體之人、自疑禍及、遂反。帝自將撃之。
35○十二年、帝、破黥布還。過魯、以太牢祠孔子。過沛、置酒、召宗室故人、飮。酒酣、上自歌曰:「大風起兮雲飛揚、威加海内兮歸故鄕、安得猛士兮守四方!」令沛中子弟習歌之、以沛爲湯沐邑。
○初、戚姫有寵、生趙王如意。呂后見疏、太子仁弱。上以如意類己、欲廢太子而立之。群臣爭之、皆能得。呂后使人彊要張良畫計。良曰:「此難以口舌爭也。顧上所不能致者、有四人。曰、東園公・綺裡季・夏黄公・用里先生。以上慢侮士故、逃匿山中、義不爲漢臣。上高此四人。今令太子爲書卑辭、安車固請、宜來。至以爲客、時時從入朝、令上見之、則一助也。」呂后使人奉太子書、招此。四人至。帝擊布還、愈欲易太子。後置酒。太子侍。良所招四人者從。年皆八十有餘、鬚眉皓白、衣冠甚偉。上怪之問。四人前對、各言姓名。上大驚曰:「吾求公數歳、公避逃我、今何自從吾兒游乎?"四人曰:「陛下輕士善罵。臣等義不辱。今聞太子仁孝・恭敬愛士、天下莫不延頸欲爲太子死者。故臣等來耳。」上曰:「煩公、幸卒調護太子。」四人出。上召戚夫人、指示四人者曰:"我欲易之、彼四人者輔之。羽翼已成、難動矣。」
36 ○蕭何、以長安地狹、上林中多空地棄;請令民得入田。上大怒、下蕭何廷尉、械繋之。數日赦之。
○上、擊布時、中流矢、疾甚。呂后問:「陛下百歳後、蕭相國死、誰可代之?」上曰:「曹參。」其次、曰:「王陵。然少戇。陳平可以助之。平智有餘、然難獨任。周勃重厚少文、可令爲太尉。安劉氏者必勃也。」復問其次、上曰:「此後亦非乃所知也。」
○上崩。葬長陵。爲漢王者四年、爲帝者八年、凡十二年。太子盈立。是爲孝惠皇帝。
孝惠皇帝
37 孝惠皇帝、名盈、母呂太后。即位元年、呂后鴆殺趙王如意、斷戚夫人手足、去眼、煇耳、飮瘖藥、使居廁中、命日「人彘」、召帝觀之。帝驚大哭、因病、歳餘不能起。
○二年、蕭何卒。齊相曹參、使舍人趣裝。「吾將入相。」使者果召參。代何爲相國、一遵何約束:百姓歌之曰:「蕭何爲相、較若畫一;曹參代之、守而勿失。載其淸淨、民以寧壹。」
○五年、曹參卒。
○六年、王陵爲右丞相、陳平爲左丞相。
○張良卒。
○周勃爲大尉。
○帝在位七年崩。子無。呂太后取他人子、以爲太子。是至太子即位、年幼;太后臨朝稱制。
38○元年、太后議立諸呂爲王、王陵曰:「高帝刑白馬盟曰:『非劉氏而王、天下共擊之。』陳平・周勃、以爲可。王陵罷相。遂王呂氏。四年太后廢少帝、幽殺之。立恆山王義爲帝、改名弘。亦名佗人子、爲惠帝子者也。
○八年、太后崩。諸呂欲爲亂、呂祿將北軍、呂産將南軍、太尉勃不能主兵。平・勃使酈寄説祿、解印以兵授勃。勃入軍門、令曰:「爲呂氏右袒、爲劉氏左袒!」軍中皆左袒、召朱虚侯劉章、豫卒千餘人、撃呂産殺之。分部悉捕諸呂、無少長皆斬之。諸大臣、迎代王恆立。王西鄕讓者三、南鄕讓者再、遂即位。誅子弘等、赦天下。是爲太宗孝文皇帝。
孝文皇帝
39 孝文皇帝、名恆。母薄氏、夢龍據胸、遂生帝。帝立尊爲皇太后。
○陳平爲左丞相。周勃爲右丞相。
○時有獻千里馬者。帝曰:「鸞旗在前、屬車在後、吉行日五十里、師行三十里。朕乘千里馬、獨先安之?」於是還其馬、與道里費、而下詔曰:「朕不受獻也。其令四方毋求來獻。」
○帝益明習國家事。朝而問右丞相勃曰:「天下一歳決獄幾何?」勃謝不知。又問:「一歳錢穀出入幾何?」勃又謝不知、惶愧、汗出沾背。上問左丞相平。平曰:「有主者。即問決獄、責廷尉;問錢谷、責治粟内史。」上曰:「君所主者何事也?」平謝曰:「陛下使待臣宰相。宰相者、上佐天子、理陰陽、順四時;下遂萬物之宜;外鎭撫四夷;内親附百姓、使卿大夫各得其職焉。」帝稱善。勃大慙、謝病免。
○河南守呉公、治平爲天下第一。召以爲廷尉。呉公薦洛陽人賈誼、年二十餘。一歳中、超遷爲大中大夫。
40 ○陳平卒。二年、賜天下今年田租半。
○三年、張釋之爲廷尉。上行中渭橋。有一人橋下走、乘輿馬驚。捕屬廷尉。釋之奏:「犯蹕、當罰金。」上怒曰:釋之曰:「法如是、更重之、是法不信於民。廷尉、天下之平也、一傾、天下用法皆爲之輕重、民安所措手足乎!」上良久曰:「廷尉當是也。」其後、人有盜高廟玉環、得下廷尉治。釋之奏:「當棄市。」上大怒曰:「人盜先帝器!吾欲致之族;而廷尉以法奏之、非吾所以共承宗廟意也。」釋之曰:「盜宗廟器而族之、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抔土、何以加其法乎?」帝許之。
○六年、淮南厲王長謀反、廢徙死。民有歌淮南王者曰:「一尺布、尚可縫;一斗粟、尚可舂;兄弟二人不相容!」帝聞而病之。後、封其四子爲侯。匈奴冒頓死。
○先是、上議以賈誼位公卿。大臣多短之。上以爲長沙王太傅、徙梁王太傅。上疏曰:「方今之事埶、可爲痛哭者一、可爲流涕者二、可爲長太息者六。」
41 ○十年、帝舅薄昭殺漢使者。帝不忍誅。使公卿群臣往哭之。昭自殺。
○十二年、賜民今年田租半。
○十三年、大倉令淳于意有罪、當刑。少女緹縈上書曰:「死者不可復生、刑者不可復屬。願沒入爲官婢、以贖父刑。」上憐悲其意、詔除肉刑。
○是歳、除田租税。
○十六年、方士新垣平爲上大夫。
○後元年、平以詐伏誅。
○六年、匈奴、上郡寇雲中。詔將軍周亞夫、屯細柳、劉禮次覇上、徐厲次棘門、以備胡。上自勞軍、至覇上及棘門軍、直馳入、大將以下騎送迎。已而之細柳、不得入。先驅曰:「天子且至軍門!」都尉曰;「軍中聞將軍令、不聞天子之詔!」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亞夫。乃傳言開門。門士請車騎曰:「將軍約:軍中不得驅馳。」上乃按轡徐行至營、成禮而去。群臣皆驚。上曰:「嗟乎、此眞將軍矣!向者覇上・棘門軍兒戲耳!」
42○七年、帝崩。在位二十三年。宮室・苑囿・車騎・服御、無所增益。嘗欲作露臺、召匠計之、直百金。上曰:「中人十家之産也。何以臺爲!」身衣弋綈;所幸愼夫人、衣不曳地;以示朴、爲天下先。呉王不朝、賜以几杖。張武受賂金錢、更加賞賜以愧其心;專以德化民。當時公卿大夫、風流篤厚、恥言人之過、上下爲俗。以是海内安寧、家給人足、後世莫能及之。葬覇陵、太子即位、是爲考景皇帝。
孝景皇帝
43 孝景皇帝、名啓。即位元年、丞相申屠嘉奏:「功莫大於高皇帝、宜爲帝者太祖之廟;德莫盛於孝文皇帝、宜爲帝者太宗之廟。」制曰:「可。」
○帝爲太子時、鼂錯爲家令得幸。太子家號爲知嚢。帝即位、錯爲内史。數請閒言事、輒聽。寵傾九卿、法令多所更定。
○初孝文時、呉王濞太子入見、得侍皇太子飮。博爭道不恭、引博局提殺之。濞稱病不朝。錯數呉過可削。文帝不忍。及帝即位、錯曰:「呉王誘天下亡人、謀作亂。今削之亦反、不削之亦反。削之、反亟禍小;不削、反遲禍大。」上令公卿・列侯・宗室雜議、莫敢難。鼂錯又言:「楚・趙有罪。」削一郡。「膠西姦。」削六縣。及削呉會稽・豫章。書至、呉王遂反。膠西・膠東・菑川・濟南・楚・趙、皆先有呉約、至是同反。齊王先諾後悔。
44 初、文帝且崩、戒太子曰:「即有緩急、周亞夫眞可任將。」及七國反、拜亞夫太尉、將三十六將軍往擊呉・楚。鼂錯素與呉相袁盎不善。盎言:「獨有斬錯、復諸侯故地、兵可無血刃而罷。」錯於是要斬東市、父母・妻子・同産無少長皆棄市。周亞夫大破呉・楚、諸反者皆平。亞夫後爲相、封條侯。以諫忤上意罷。上曰:「此鞅鞅非少主臣。」卒爲人誣告。下獄嘔血死。
45○自漢興、掃除繁苛、與民休息。孝文加以恭儉。至帝遵業、五六十載之閒、移風易俗、黎民醇厚、國家無事、人人給家家足、都鄙廩庾皆滿、而府庫餘貲財。京師之錢鉅累萬、貫朽而不可校。太倉之粟陳陳相因、充溢露積於外、紅腐勝不可食。爲吏者長子孫、居官者以爲姓號。故有倉氏・庫氏。人人自愛而重犯法。然罔疏而民富、或至驕溢、兼併之徒、武斷於卿曲。宗室・有土・公卿以下、奢侈無度。物盛而衰、固其變也。帝崩。在位一十七年。有中元・後元。太子立。是爲世宗孝武皇帝。
孝武皇帝
46 ○孝武皇帝、名徹。即位之元年、始改元曰建元。年有號始此。
○擧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、親策問之。廣川董仲舒對曰:「事在強勉而已矣。強勉學問、則聞見博而知益明。強勉行道、則德日起而大有功。」又曰:「人君者、正心以正朝廷、正朝廷以正百官、正百官以正萬民、正萬民以正四方。四方正、遠近莫不壹於正。是以陰陽調。風雨時。群生和萬民殖、諸福之物、可致之、祥莫不畢至。而王道終矣。陛下行高而恩厚、知明而意美。愛民而好士。然而敎化不立。萬民不正。譬琴瑟不調甚者、必解而更張之。乃可鼓也。爲政而不行甚者、必變而更化之、乃可理也。漢得天下以來、常欲善治。而至今不可善治者、當更化而不更化也。」又曰:「養士莫大乎太學;太學者賢士之所關也。敎化之本原也。願興太學、置明師、以養天下之士。」又曰:「郡守、縣令、民之師帥、所使承流而宣化也。宜使列侯・郡守、各擇其吏民之賢者、歳貢各三人。」又曰:「春秋大一統者、天地之常經、古今之通誼也。今師異道、人異論。臣愚以爲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、皆絶其道、然後統紀可一、法度可明、民知所從矣。」上、善其對、以爲江都相。
47○上使使者奉安車蒲輪束帛加璧迎申公。既至、問治亂之事。公時八十餘、對曰:「爲治不在多言、顧力行何如耳。」三年、閩越、撃東甌。遣使發兵救東甌。徙其衆江淮之閒。帝始爲微行、起上林苑。
48 ○五年、置五經博士。○六年、閩越撃南越。遣王恢等、撃之。
○元光元年、初令郡國擧孝廉各一人。○二年、方士李少君見上、善爲巧發奇中。言:「祠竈則致物。而丹沙可化爲黄金、蓬萊仙者可見。見之以封禪則不死。」上信之、始親祠竈、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。海上燕・齊怪迂之士、多更來言神事矣。上用大行王恢議、遣恢等、爲將兵匿馬邑旁谷中、陰使聶壹誘匈奴、入塞撃之。單于覺去。絕和親、攻當路塞、
○唐蒙上書請、通南夷。拜蒙中郞將、將千人、入夜郞。夜郞侯聽約。以爲犍爲郡。
○又拜司馬相如爲中郞將、通西夷。置郡縣邛筰・冉・駹。西至沫若水、南至牂柯爲徼。
49○徴民有明當世之務習先聖之術者、縣次續食、令與計偕。菑川公孫弘對策曰:「人主和德於上、百姓和合於下、故心和則氣和、氣和則形和、形和則聲和、聲和則天地之和應矣。策奏、<天子>擢<弘對>爲第一、拜爲博士、待詔金馬門。齊人轅固、年九十餘、亦以賢良徴。弘仄目事之、固曰:「公孫子、務正學、以言、無曲學以阿世。」
○六年、初算商車。○匈奴寇上谷、遣將軍衞靑等、擊却之。○元朔元年、主父偃上書諫伐匈奴。嚴安亦上書。及徐樂亦上書云:「陛下、何威而不成、何征而不服。」書奏、天子召見三人曰:「公等皆安在、何相見之晩也!」皆拜郞中。是秋匈奴入寇、二年又入寇。遣衞靑等撃之、遂取河南地、置朔方郡。○五年、公孫弘爲丞相、封平津侯。上方興功業、弘於是開東閣、以延賢人。
50○匈奴寇朔方。遣衞靑、率六將軍撃之。還。以靑爲大將軍。○匈奴入代。○六年春、遣衞靑等六將軍、撃匈奴。夏再遣。○元狩元年、遣博望侯張騫、使西域、通滇國。○二年、以霍去病爲驃騎將軍、撃破匈奴、過焉支・祁連山而還。○匈奴渾邪王降。○置五屬國、以處其衆。○三年、匈奴、入右北平・定襄。○四年、遣衞靑・霍去病、撃匈奴。去病封狼居胥山而還。○元鼎二年、方士・文成將軍、李少翁以詐誅。○西域始通。置酒泉・武威郡。○五年、遣將軍路博德等、撃南越。○方士・五利將軍、欒大以詐誅。○六年、討西羌平之。○南越平。置九郡。元封元年、帝出長城、登單于臺。遣使告單于曰:「南越王頭已縣於漢北闕下。今單于能戰、天子自將待邊。」
51○帝如緱氏、登中嶽、遂東巡海上、求神仙、封泰山、禪肅然<山>。復東北至碣石而還。○滇王降。置益州郡。○三年、撃樓蘭、虜其王、撃車師破之。○朝鮮降。置樂浪・臨屯・玄菟・眞番郡。○匈奴寇邊。遣兵屯朔方。○五年、南巡江漢、至泰山增封。○六年、撃昆明。○太初元年、帝如泰山。十一月甲子、朔旦冬至、作太初暦、以正月爲歳首。○遣李廣利、伐大宛。不克。○遣趙破奴、撃匈奴。敗沒。○三年、匈奴大入、破塞外城障。○大發兵、從李廣利、伐宛。宛降。得善馬數十匹。○四年、匈奴單于使使來獻。
52○天漢元年、遣中郞將蘇武使匈奴。單于欲降之、幽武置大窖中、絶不飮食。武齧雪與旃毛并咽之、數日不死。匈奴以爲神、徙武北海上無人處、使牧羝、曰:「羝乳乃得歸。」○二年、遣李廣李撃匈奴。別將李陵敗降虜。○上以法制御下、好尊用酷吏。東方盜賊滋起、使使者、衣繡持斧、督捕、得斬二千石以下。○四年、李廣利撃匈奴。不利。太始三年、帝、東巡琅琊、浮海而還。○四年、東巡祀明堂、修封禪。
53 ○征和二年、巫蠱事作。帝如甘泉、以江充爲使者、治巫蠱獄。掘太子宮「得木人尤多。」太子據、客佯爲使者、收捕<江>充斬之、白母衞皇后、發中廏車載射士﹐出武庫兵﹐發長樂宮衞卒。上從甘泉來﹐詔發三輔兵。丞相劉屈釐將之。太子亦矯制發兵。逢丞相軍﹐合戰五日﹐死者數萬人﹐皇后自殺、太子亡至湖、自經死。後高廟有寢郞田千秋、上書曰:「子弄父兵、罪當笞。」上悟曰:「此高廟神靈告我﹐知太子無罪。」爲歸來望思之臺於湖﹐天下聞而悲之。
○三年、匈奴寇五源・酒泉。遣李廣利撃之。廣利降匈奴。○四年、罷方士候神人者。○以田千秋爲相、封富民侯、罷議輪臺屯田、下詔、深陳既往悔。
54○後元二年、上幸五柞宮。病篤。以霍光爲大司馬・大將軍。受遺詔輔太子。上、在位五十四年。改元者十有一。曰建元・元光・元朔・元狩・元鼎・元封・太初・天漢・太始・征和・後元。上、有雄材大略。文・承景豐富之後、究極武事。嘗謂:「高帝(=高祖)遺平城之憂。思如齊襄公復九世之讎。數征匈奴、盡漢兵勢。匈奴遠遁、幕南無王庭。斥地立郡縣、置受降城。通西域、通西南夷、東撃朝鮮、南伐粤、軍旅歳起。
55内事土木、築上宛、屬南山、建柏梁臺、作承露銅盤、高二十丈、大七圍、上有仙人掌。以方士公孫卿言神仙好樓居、作蜚廉桂館・通天莖臺。作首山宮・建章宮、千門萬戸、東鳳閣、西虎圈、北太液池、中有漸臺・蓬萊、方丈、瀛州・壺梁。南有玉堂・璧門。立神明臺、作明光宮、極皆侈靡。數巡幸、崇祠祀、修封禪。國用不給、賣武功爵級、造鹿皮幣・白金。桑弘羊・孔僅之徒、作均輸平準法、興利以佐費。置鹽官、算舟車、造緡錢。天下蕭然。末年盜起。輪臺一詔微、漢幾不免爲秦。
56所用丞相、初惟田蚡稍專。上嘗謂蚡曰:「卿、除吏盡未。吾亦欲除吏。」後皆充位而已。公孫弘後、國事多事、丞相連以誅死。公孫賀拜相、至涕泣肯不拜。亦卒以罪死。酷吏張湯・趙禹・杜周・義縱・王温舒之徒、皆嘗峻用刑法。然湯等有罪、亦不貸也。其閒卜式・兒寬之屬、亦以長者見用。
57汲黯獨以嚴見憚。數切諫、不得留内、爲東海守。好淸靜、臥閤内不出。而郡中大治。入爲九卿。方招文學<儒者>。嘗曰吾欲云云。黯曰:「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、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!」上怒罷朝。曰:「甚矣、汲黯之戇也!」他日又曰:「古有社稷之臣。黯近之矣。」淮南王安謀反。曰:「漢廷大臣、獨汲黯好直諫、守節死義。如丞相弘等説之、如發蒙耳。」黯嘗拜淮陽守。曰「臣病。不能任郡事、願爲中郞、出入禁闥、補過拾遺。」上曰:「君薄淮陽邪。吾今召君矣。顧淮陽吏民不相得、<吾>徒得君之重、臥而治之。」至淮陽十歳竟卒。黯甚爲上所重。大將軍衞靑雖貴、上或踞廁見之。如黯不冠不見也。
58上招選天下材智士寵用之。莊助・朱買臣・吾丘壽王・司馬相如・東方朔・枚皐・終軍等在左右。相如、特以詞賦得幸。朔・皐不根持論、好詼諧。上以俳優畜之。朔嘗語上前侏儒:「以爲、上欲殺之。」侏儒泣請命。上、問朔。朔曰:「侏儒飽欲死、臣朔饑欲死。」伏日賜肉晏。朔先斫肉持歸。上召問令自責。朔曰:「受賜不待詔、何無禮也。拔劍斫肉、何壯也。斫之不多、何廉也。歸遺細君、何仁也。然朔亦時直諫有所捕益。
59自李少君以來、求神仙不已。文成誅而五利<欒大>至。五利以文成爲言。上曰:「文成食馬肝死耳。」及五利又誅、公孫卿等尤見聽信。末年帝乃悟曰:「天下豈有仙人。盡妖妄耳!節食服藥、差可少病而已。」漢興、雖自惠帝已除挾書之禁、文帝已廣遊學之路、然儒學終未盡盛。帝世、董仲舒・公孫弘、皆以春秋進、兒寬亦以經術飾吏事。後又有孔安國等出。表章六經、實自帝始。數獲祥瑞、白麟・朱雁・芝房・寶鼎、皆爲樂章、薦之郊廟。文章亦至帝世始盛。人以爲、有三代之風焉。帝壽七十而崩、葬茂陵。太子立、是爲孝昭皇帝。
孝昭皇帝
60孝昭皇帝、名弗陵、母鉤弋夫人趙氏、娠十四月而生。武帝、命其門曰堯母門。年七歳、體壯大、多知。武帝欲立之。察群臣、唯霍光忠厚可任大事。使黄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。譴責鉤弋夫人賜死。曰:「古國家所以亂、由主少母壯驕淫自恣也。」明年武帝崩。遂即位。燕王旦、以長不得立謀反。赦弗治。黨與伏誅。
61○始元六年、蘇武還自匈奴。武初徙北海上、掘野鼠去草實而食之。臥起持漢節。李陵謂武曰:「人生如朝露、何久自苦如此!」陵與衞律降匈奴。皆富貴。律亦屢勸武降。遂不肯。漢使者至匈奴。匈奴詭言、武已死。漢使知之言:「天子、射上林中得雁。足有帛書云『武在大澤中。』」匈奴不能隱、乃遣武還。武留匈奴十九年。始以強壯出、及還須髮盡白。拜爲典屬國。
62○左將軍上官桀子安、爲霍光婿生女。立爲皇后。桀與安、自以后祖父、乃不若光以外祖專制朝事。桀與光爭權。時鄂國蓋長公主、爲所愛丁外人求封侯。不許。怨光。燕王旦自以帝兄、常怨望。御史大夫桑弘羊、爲子弟求官。不得。亦怨望。於是皆與旦通謀。詐令人爲旦上書言:「光出都肄郞・羽林、道上稱蹕、擅調益莫府校尉。光專權自恣、疑有非常。」候光出沐日奏之。桀「欲從中下其事。」弘羊「當與大臣共執退光。」書奏。帝不肯下。明旦、光聞之、止畫室中不入。上問:「大將軍安在?」桀曰:「以燕王告其罪、故不敢入。」詔召大將軍。光入、免冠、頓首謝。上曰:「將軍之廣明都郞、屬耳;調校尉以來、未能十日。燕王何以得知之!且將軍爲非、不須校尉。」是時元鳳元年、帝年十四。尚書左右皆驚。而上書者果亡。捕之甚急。桀等懼白上:「小事。不足遂。」上不聽。後桀黨與有譖光者。上輒怒曰:「大將軍忠臣、先帝所屬以輔朕身。敢有毀者坐之!」自是無不敢復言。桀等謀、令長公主置酒請光、伏兵格殺之、因廢帝而立旦。安又謀誘旦至而誅之、廢帝而立桀。有會知其謀者、以聞。捕桀・安・弘羊等、并宗族悉誅之。蓋主與旦皆自殺。
63四年、傅介子使西域、誘樓蘭王刺殺之。馳傳詣闕、以其(=樓蘭王)爲匈奴反閒也。○元平元年、帝年二十一而崩。在位十四年。改元者三。曰、始元・元鳳・元平。霍光爲政、與民休息。天下無事。昌邑王賀哀王髆之子、武帝之孫也。光迎賀、入即位。尊皇后爲皇太后。賀淫戲度無。光、奏廢之、迎立武帝曾孫。是爲中宗孝宣皇帝。
孝宣皇帝
64孝宣皇帝、初名病已、後改名詢。武帝曾孫也。初戻太子據、納史良娣、生史皇孫進。進生病已。數月遭巫蠱事、皆繋獄。望氣者言、長安獄中有天子氣。武帝遣使、令盡殺獄中人。丙吉時治獄拒不納。曰:「佗人無辜尚不可。況皇曾孫乎﹗」使者還報。武帝曰:「天也。」長及、高材好學。亦喜遊侠、倶知閭里奸邪、吏治得失。昭帝元鳳中、泰山有大石自起立﹔上林有僵樹復起﹔蠶食其葉﹐曰「公孫病已立。」及賀廢、病已年十八矣。光等奏、病已躬節儉慈仁、愛人。可以嗣孝昭後。迎入即位。既立六年、霍光卒。始親政。
65○地節三年、路溫舒上書言:「秦有十失、其一尚存、治獄之吏是也。俗語曰:『畫地爲獄、議不入。刻木爲吏、期不對。』此悲痛之辭也。願省法制、寬刑罰、則太平可興。」上爲置廷尉平、獄刑號爲平矣。○膠東相王成、勞來不怠、治有異績。賜爵關內侯。○魏相爲丞相。丙吉爲御史大夫。
66○四年、霍氏謀反伏誅。夷其族。告者皆封列侯。初霍氏奢縱、茂陵徐福上疏言:「宜以時抑制、無使至亡。」書三上、不聽。人爲徐生上書曰:「客有過主人。見其竈直突、傍有積薪、謂主人:『更爲曲突、速徙其薪。』主人不應。俄失火、鄕里共救之、幸而得息。殺牛置酒、謝其鄕人。人謂主人曰:『鄕使聽客之言、不費牛酒、遂無火患。今論功而賞、曲突徙薪無恩澤、焦頭爛額爲上客邪?』上乃賜福帛、後以爲郞。帝初立謁高廟、霍光驂乘(=同乘)。上嚴憚之、若有芒刺在背。後張安世、代光驂乘。上從容肆體、甚安近焉。故俗傳霍氏之禍萌於驂乘。
67○北海太守朱邑、以治行第一、入爲大司農。渤海太守龔遂、入爲水衡都尉。先是、渤海歲饑、盜起。選遂爲太守、召見問:「何以治盜?」遂對曰:「海瀕遐遠、不沾聖化、其民饑寒而吏不恤。使陛下赤子盜弄兵于潢池中耳。今欲使臣勝之邪、將安之也?」上曰:「選用賢良、固欲安之也。」遂曰:「治亂民如治亂繩、不可急也。願無拘臣以文法。得便從事。」上許焉。乘傳至渤海界。郡發兵迎。遂皆遣還、移書罷捕。諸持田器者爲良民、持兵者乃爲盜。遂單車至府。盜聞即時解散。民有持刀劍者、使賣劍買牛、賣刀買犢。曰:「何爲帶牛佩犢!」勞來循行。郡中皆有蓄積。獄訟止息。至是召入。
68○元康元年、殺京兆尹趙廣漢。初廣漢爲穎川太守。穎川俗、豪桀相朋黨。廣漢爲缿項筩、受吏民投書、使相告訐。奸黨散落、盜賊不得發。由是入爲京兆尹。尤善爲鉤距以得其情、閭裡銖兩之姦皆知。發姦手摘伏如神。京兆政淸。長老傳、自漢興、治京兆者莫能及。是至人上書言:「廣漢以私怨論殺人。」下廷尉。吏民守闕號泣者數萬人。竟坐要斬。廣漢廉明、威制豪強。小民得職、百姓追思歌之。○以尹翁歸爲右扶風。初爲東海太守、過辭廷尉于定國。定國欲託邑子、語終日、竟不敢見。<既去、定國乃謂邑子>曰:「此賢將、汝不任事也、又不可干以私。」以治郡高第、遂入常爲三輔最。
69○上欲因匈奴衰弱、出兵擊其右地、使不復擾西域。魏相上書諫曰:「救亂誅暴、謂之義兵、兵義者王。敵加於己、不得已而起者、謂之應兵、兵應者勝。爭恨小故、不忍憤怒者、謂之忿兵、兵忿者敗。利人土地・貨寶者、謂之貪兵、兵貪者破。恃國家之大、矜民人之衆、欲見威於敵者、謂之驕兵、兵驕者滅。匈奴未有犯於邊境、今欲興兵入其地。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!今年計子弟殺父兄、妻殺夫者二百二十二人、此非小變。左右不憂、乃欲發兵報纖介之忿於遠夷、殆孔子所謂『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』。」上從相言。
70○三年、太子太傅疏廣、兄子太子少傅疏受、上疏乞骸骨。許之、加賜黄金。公卿故人設祖道、供張東門外、送者車數百兩。道路觀者皆曰:「賢哉二大夫!」既歸、日賣金共具、請族人・故舊・賓客、與相娯樂、不爲子孫立産業。曰:「賢而多財、則損其志;愚而多財、則益其過。且夫富者衆之怨也、吾不欲益其過而生怨。」
71○神爵元年、先零與諸羌畔。上使問後將軍趙充國、誰可將者。充國年七十餘、對曰:「無逾於老臣者矣!」復問:「將軍度羌虜何如?當用幾人?」充國曰:「<百聞不如一見>。兵難遙度、願至金城、圖上方略。」乃詣金城。上屯田奏。願罷騎兵、留步兵萬餘、分屯要害處。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。奏毎上、輒下公卿議。初是其計者什三;中什五;最後什八。魏相任其計必可用。上從之。
72○三年、丞相魏相薨。故事、上書者皆爲二封、署其一曰副、領尚書者先發副封、所言不善、屏去不奏。自霍光薨後、相即白、去副封、以防雍蔽。及爲相、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、數條漢興以來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・晁錯・董仲舒等所言、請施行之。勅掾吏、案事郡國。及休告從家還至府、輒白四方異聞、或有逆賊風雨災異、郡不上、相輒奏言之。與御史大夫丙吉、同心輔政。上皆重之。至是吉代爲丞相。吉尚寬大、好禮讓。嘗出、逢群鬪死傷、不問。逢牛喘、使問:「逐牛行幾里矣?」或譏吉失問。吉曰:「民鬪、京兆所當禁、宰相不親細事。非所當問也。方春未可熱、恐牛暑故喘。此時氣失節。三公調陰陽、職當憂。人以吉知大體。
73○五凰元年、殺左馮翊韓延壽。延壽爲吏、好古敎化。由穎川太守入爲馮翊。民有昆弟相訟、延壽閉閣思過。訟者各悔、不復爭。郡中翕然、相勅厲。恩信周徧復莫有詞訟。民吏推其至誠、不忍欺紿。至是、坐事棄市。百姓莫不流涕。
74○三年、丙吉薨。黄覇爲丞相。覇嘗爲穎川太守。吏民稱神明不可欺。力敎化後誅罰。長史許丞老病聾。督郵白欲逐之。覇曰:「許丞廉吏。雖老尚能拜起。重聽何傷!數易長史、送故迎新之費、及姦吏因緣、絶簿書、盜財物、公私費耗甚多。所易新吏又未必賢、或不如其故。徒相益爲亂。凡治道、去其太甚者耳。」覇以外寬内明、得吏民心、治爲天下第一。至是代吉。覇材長於治民。及爲相、功名損治郡時。
75 ○四年、大司農耿壽昌白:「令邊郡皆築倉、穀賤增價而糴、以利農、穀貴減價而糶、以利民。名曰常平倉。」○殺前光祿勳楊惲。惲廉潔無私。人上書告、惲爲妖惡言。免爲庶人。惲、家居治産自娯。其友孫會宗戒之。惲、報曰:「過大行虧。常爲農夫以沒世。田家作苦、歳時伏臘、烹羊、炰羔、斗酒自勞、酒後耳熱、仰天、拊罐呼嗚嗚、其詩曰:『田彼南山、蕪穢不治;種一頃豆、落而爲萁。人生行樂耳、須富貴何時?』淫荒無度、不知其不可也。」人上書告「惲驕奢、不悔過。」下廷尉案、得所與會宗書。帝見而惡之。以大逆無道、要斬。
76○甘露元年、公卿奏、京兆尹張敞、惲之黨友、不宜處位。上惜敞材、寢其奏。敞使掾絮舜有所案驗、舜私歸曰:「五日京兆耳、安能復案事!」敞聞舜語、即收舜繋獄、竟致其死。後爲舜家所告。敞上書、從闕下亡命歳餘。京師枹鼓數警、上思敞能、復召用之。
77○黄覇卒。于定國爲丞相。定國父于公。初爲獄吏。東海有孝婦。寡居不嫁。以養其姑。姑以年老妨婦嫁、自經死。姑女告、婦迫殺其母。婦不能辨、自誣服。于公爭之不能得。孝婦死。東海枯旱三年。後太守、公言其故。太守祭孝婦冢。遂雨。于公治獄有陰德。令高大門閭容駟馬車。曰、我後世必有興者。子定國以地節元年爲廷尉。朝廷稱之曰:「張釋之爲廷尉、無冤民。于定國爲廷尉。民自以不冤。」至是由御史大夫代覇。
78 ○匈奴亂、五單于爭立。呼韓邪單于上書。願款塞誦藩臣。甘露三年來朝。詔以客禮待之。位諸侯王上。
79○上、以戎狄賓服、思股肱之美。乃圖畫其人於麒麟閣。唯霍光不名、曰「大司馬大將軍博陸候、姓霍氏」。其次張安世・韓增・趙充國・魏相・丙吉・杜延年・劉德・梁丘賀・蕭望之・蘇武、凡十一人、皆有功德、知名當世。
80○帝在位改元者七。曰、本始・地節・元康・神爵・五鳳・甘露・黄龍、凡二十五年。崩。葬杜陵。帝興於閭閻。知民事艱難、厲精爲治。樞機周密、品式備具。拜刺史守相、輒親見問、常曰:「民所以安其田里而、亡嘆息愁恨之心者、政平訟理也。與我共此者、其唯良二千石乎!」以爲太守、吏民之本也。數變易則下不安。故二千石有治理效、輒以璽書勉厲、增秩賜金。公卿缺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。漢世良吏、於是爲盛。信賞必罰、綜核名實、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、吏稱其職、民安其業也。遭値匈奴衰亂、推亡固存、信威北夷、單于慕義、稽首稱籓。功光祖宗、業垂後裔、可謂中興侔德高宗・周宣矣!太子即位。是爲孝元皇帝。
孝元皇帝
81孝元皇帝、名奭。初爲太子柔仁好儒。見宣帝所用、多文法吏、以刑名繩下。嘗燕從容言:「陛下持刑太深。宜用儒生。」宣帝作色曰:「漢家自有制度。本以覇王道雜之。奈何純任德敎、用周政乎!且俗儒不達時宜、好是古非今、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。何足委任!」乃歎曰:「亂我家者太子也!」宣帝少依太子母家許氏。許后以霍氏毒死。故弗忍廢太子。至是即位。
82○初元元年、皇后王氏立。○二年、下蕭望之・周堪及宗正劉更生獄。皆免爲庶人。時史高以外屬領尚書事。望之・堪之副。二人帝師傅。數言治亂、陳正事。更生選給事中、與侍中金敞竝拾遺左右。四人同心謀議。史高充位而已、由此與望之有隙。中書令弘恭・僕射石顯、自宣帝時久典樞機。及帝即位、多疾。以顯中人無外黨、遂委以政事。事無大小、因顯白決。貴幸傾朝、百僚皆敬事顯。顯巧慧習事、能深得人主微指。内深賊持詭辨、以中傷人、亦與<車騎將軍>高爲表裡。
83望之等患外戚許・史放縱、又疾恭・顯擅權、建白:「以爲、中書政本、國家樞機、宜以通明公正處之。武帝遊宴後庭。故用宦者、非古制也。宜罷中書宦官、應古不近刑人之義。」上不能從。恭・顯奏:「望之・堪・更生朋黨相稱譽、數譖詐大臣、毀離親戚、欲以專擅權勢爲不忠、誣上。不道。請謁者召致廷尉。」時上初即位、不省召致廷尉爲送獄、可其奏。後上召堪・更生、曰:「繋獄。」上大驚曰:「非但廷尉問邪!」令出視事。恭・顯使高説上、竟罷免。後上復徴堪・更生爲中郞。且欲望之以爲相。恭・顯・許・史皆側目。知望之素高節不詘辱、建白:「望之不悔過服罪、深懷怨望、自以『託師傅、終不坐。』非頗屈望之於獄、塞其怏怏心、則聖朝無以施恩厚。」上曰:「<蕭>太傅素剛、安肯就吏!」顯等曰:「人命至重、望之所坐、語言薄過。必無所憂。」令謁者召望之。因急發執金吾軍騎、馳圍其第。望之飮鳩自殺。
84○弘恭死。石顯爲中書令。○五年、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、西走康居。○永光元年、匈奴呼韓邪單于北歸庭。○建昭二年、殺魏郡太守京房。房學易焦延壽。延壽嘗曰:「得我道以亡身者、京生也。」<房>爲郞、上疏屢言災異、有驗。嘗宴見言事。意指石顯。顯奏出之、尋徴下獄、棄市。○顯、威權日盛。與中書僕射牢梁・少府五鹿充宗結爲黨友、諸附倚者皆得寵位。民歌之曰:「牢邪!石邪!五鹿客邪!印何纍纍、綬若若邪!」○三年、西域副校尉陳湯、矯制發兵、與都護甘延壽
、襲撃單于郅支於康居、斬之。四年春、傳首至京。懸藁街十日。
85○竟寧元年、呼韓邪單于來朝。願婿漢。以後宮王嬙字昭君賜單于。○帝崩。在位十六年。改元者四。初元・永光・建昭・竟寧。帝雖喜儒術、得韋玄成・匡衡爲相、無相業。帝徒優游不斷、漢業衰。太子即位。是爲孝成皇帝。
孝成皇帝
86孝成皇帝。名驁、母王氏、生帝於甲勸。少好經書。其後幸酒樂燕樂。元帝時爲太子。幾廢。賴史丹伏靑蒲涕泣諫止。至是即位。尊王氏爲皇太后、以元舅王鳳爲大司馬大將軍、領尚書事。
87○建始元年、石顯以罪免歸道死。封舅王崇爲安成侯、賜<舅>譚・商・立・根・逢時爵關内侯。黄霧四塞。○河平二年、悉封諸舅爲列侯。○陽朔三年、王鳳卒。王音爲大司馬、王譚領城門兵。○鴻嘉四年、王譚卒。王商領城門兵。○永始元年、封太后弟之子莽爲新都侯。皇后趙氏立。名飛燕。女弟合德爲婕妤。
88○二年、王音卒。王商爲大司馬。○故南昌尉梅福、上書曰:「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。外戚之權、日以益。陛下不察其形、願察其景!建始以來、日食地震三倍春秋、水災無與比數。陰盛陽微、金鐵爲飛。此何景也?」書上不報。四年王商卒。王根爲大司馬。
89○安昌侯張禹、以帝師傅、毎有大政必與定議。時吏民多上書言:「災異王氏專政所致。上至禹第、辟左右、親以示禹。禹自見年老子孫弱、恐爲王氏所怨。謂上曰:「春秋日蝕地震、或爲諸侯相殺、夷狄侵中國。災變之意深遠難見。故聖人罕言命、不語怪神。性與天道、自子貢之屬不得聞。何況淺見鄙儒之所言!新學小生、亂道誤人。宜無信用。」上雅信愛禹。由此不疑王氏。
90故槐里令朱雲、上書求見。願賜尚方斬馬劍、斷佞臣一人頭、以其餘厲。上問:「誰也?」對曰:「安昌侯張禹。」上大怒曰:「小臣居下、廷辱師傅。罪死不赦。」御史將雲下。雲攀殿檻、檻折。雲呼曰:「臣得下從龍逢・比干遊於地下足矣!未知聖朝何如耳。」左將軍辛慶忌、叩頭流血爭之。上意乃解。當治檻、上曰:「勿易!因而輯之、以旌直臣。」
91○綏和元年、王根病免。王莽爲大司馬。二年、帝崩。在位二十六年、改元者七。曰建始・河平・陽朔・鴻嘉・永始・元延・綏和。帝有威儀。臨朝若神。然荒于酒色、政在外家。張禹・薛宣・翟方進、爲相、漢業愈衰焉。太子即位。是爲孝哀皇帝。
孝哀皇帝
92孝哀皇帝、名欣、定陶恭王康之子、元帝之孫也。祖母傅氏、母丁氏。成帝無子、故立爲太子。至是即位。丁・傅用事。罷大司馬王莽、就第。○建平元年、用夏賀良言。「漢歴中衰。當更受天命、宜急改元易號。乃改元太初、更號陳聖劉太平皇帝。尋罷改元更號事。誅夏賀良等。○帝、幸董賢。元壽元年、以賢爲大司馬。二年、帝崩。賢自殺。○帝在位七年。改元者二。曰建平・元壽。太皇太后、以王莽爲大司馬、領尚書事、迎中山王即位。是爲孝平孝平皇帝。
孝平皇帝
93孝平皇帝、名箕子、後更名衎。中山孝王興之子、元帝之孫也。哀帝崩、立爲嗣。太皇太后臨朝、大司馬王莽秉政、百官總己以聽。元始元年、莽爲安漢公。○四年、聘莽女爲皇后、加安漢公號主宰衡。位諸侯王上。○五年、太師光卒。成・哀以來、光等爲三光、養成漢禍。佞諂成風。上書頌莽者至四十八萬人。加九爵莽。
94○臘日、莽上椒酒於帝置毒。帝崩。在位六年、改元者一、曰元始。太皇太后詔徴宣帝之玄孫嬰爲皇太子。號曰孺子嬰。莽居攝踐祚。贊曰假皇帝、民臣謂之攝皇帝。
95孺子嬰、爲嗣之初、爲是王莽居攝元年。劉崇起兵討莽、不克死。○二年、東郡太守翟義、故丞相方進之子也。起兵討莽、不克死。○初始元年、莽即眞天子位、國號新、更號漢太皇太后曰新室文母太皇太后。王莽者王曼之子也。孝元皇后兄弟八人、獨曼早死不爲侯。莽幼孤、群兄弟皆將軍。五侯子乘時侈靡、以輿馬聲色佚游相高。莽因折節爲恭儉、勤身博學、被服如儒生;外交英俊、内事諸父、曲有禮意。封新都侯、遷騎都尉、爵位益尊、節操愈謙。虚譽隆洽、傾其諸父、遂得漢政。哀帝崩、迎立平帝。五年而弑帝、攝位三年。竟簒位。國號新。
96 ○始建國元年、廢孺子嬰爲定安公。○二年、漢太皇太后王氏崩。○天鳳四年、荊州盜起。新市人王匡爲之帥。馬武・王常・成丹往從之、藏於綠林山中。
○五年、莽大夫揚雄死。雄字子雲。成帝之世、以奏賦爲郞、給事黄門。三世不徙官。及莽簒、以耆老久次、轉爲大夫。嘗作『大玄』『法言』、卒章稱莽功德、比伊・周。後又作『劇秦美新』之文、以頌莽。劉棻、嘗從雄學奇字。棻坐事誅、辭連及雄。時雄校書天祿閣上。使者來欲收之。雄從閣上自投下。莽詔勿問。至是死。
97○琅琊樊崇・東海刁子都等起兵。○地皇三年、崇兵自號赤眉。○綠林兵分爲下江・新市兵。○荊州・平林兵起。○漢宗室劉縯及弟秀、起兵舂陵。新市・平林兵皆附之。明年、諸將共立劉玄爲皇帝。玄舂陵戴侯買之後、與縯・秀同高祖。時在平林軍中、號更始將軍。諸將貪其懦弱立之。南面立朝群臣、以手舏席、羞愧流汗、不能言。大赦改元更始、都于宛。
98○更始元年、劉秀大破莽兵於昆陽。成紀隗囂兵起。○公孫述起兵成都。○更始、遣將破武關。析人鄧曄起兵、迎入長安。衆兵誅莽、傳首詣更始。莽未簒時、更定官名及十二州界、罷置改易、天下多事。更造錯刀・契刀・大錢等貨、既簒位、以劉字卯・金・刀也、禁剛卯・金刀之利、不得行。罷錯刀・契刀・五銖錢等。更名天下田曰『王田』、不得買賣。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、分餘田豫九族・鄕里。故無田者受田。立五均・司市・錢府官。更作寶貨。金銀・龜貝・錢布・五物・六名、有二十八品。百姓潰亂、寶貨不行。乃行小錢・大錢、數更變不信。盜鑄及私挾五銖錢者抵罪。於是農商失業、食貨倶廢、民人至涕泣。後又改貨布・貨泉。毎一易錢、民又大陷犯鑄錢法、檻車鎖頸、傳詣長安者以十萬數、死者什六七。改易制度、政令煩多。四方囂然謳吟思漢久。歳旱有蝗。人相食。遠近兵起。莽以五石銅鑄威斗。如北斗状。以厭勝衆兵、出入使人負之以行。至漢兵入宮、猶旋席、隨斗柄而坐、曰:「天生德於豫、漢兵其如豫何!」斬首於漸臺。軍人分其身、節解臠之。自簒至亡、改元者三曰:始建國・天鳳・地皇。凡十五年。莽傳首至宛。更始自宛遷都洛陽。父老見司隸校尉官屬、或垂涕曰:「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。」○更始元年、遷都長安。○赤眉攻長安。明年赤眉入。更始出奔、已而降赤眉、爲所殺。自立至亡凡三年。前數月大司馬秀已即位河北。爲是世祖光武皇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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これは有朋堂刊『十八史略』(大正十三年六月八日発行)と早稲田大学出版部刊『十八史略国字解』(昭和二年十月二十日三版発行)を参考にしながら、ネット上の『資治通鑑』などをコピー・ペーストして殆どを作成し、その前後を自分で入力したものである。○は有朋堂版にあるもの、番号は同書には無いが、第二巻を前から数えた段落数を示す。<...>は当頁作成者の註釈の試みであ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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